本文转自:人民日报客户端
高云才
不知不觉之间,光阴三年荏苒已过。
因为工作,我整天在忙,常以为干成了很多事,但到年底一合计,那就是“日记有余、岁记不足”。这三年,虽然疫情时有时无,或多或少影响了一些工作,但斯雄先生在江淮大地定力十足,始终没有闲着,三年已过,继前些年写的《徽州八记》和《江淮八记》之后又送来一本大作《皖韵八记》,让人钦佩不已,也印证了斯雄“日记有余、岁记有余”的笃行不怠。相形之下,汗颜不已。
今年,安徽文艺出版社将这三本书装帧出版,名曰“皖美三部曲”,的确是文艺界的一番盛事,了却了斯雄多年来的一件心事。因为前期我给《徽州八记》和《江淮八记》写了一篇评论,这里想专门就《皖韵八记》来谈谈斯雄先生笔下的“皖之美”。
因为《徽州八记》和《江淮八记》风靡一时,斯雄在江淮大地是名人,走到哪里,大家都说,那个人就是斯雄。一位领导“夸张”地跟我讲,因为斯雄是“先生”,所以行走安徽大地,都是“横”着走。可斯雄不以为意,甚至还顺着竿子往上爬。说归说,斯雄那支创意的笔、审美的笔、思考的笔从来都没停歇。
还是在疫情之前一年的春天,著名小说家、作家劳罕约上斯雄和我,一行奔江苏南京,然后到安徽宣城再到屯溪,再辗转到金寨,途中拜谒了皖南新四军军部旧址。劳罕感慨,这皖南处处都是人文景致,处处都是山水画,别有一番风韵。于安徽,斯雄已有两部成功著作,还是要不断地写江淮大地这美丽的山山水水。等我们来到地处大别山深处的金寨时,只见满山遍野都是映山红。劳罕不及休息,我们一行三人,沿着金寨党校外的山路信步。不走不打紧,这一走,就是二个多小时,我跟斯雄实在走不动了,劳罕还在不住地说,再走走,再走走。
杂树生花,莺飞草长。山风拂过,松林隐隐作响。夜幕降临在无边无际的大别山峦,倦鸟归林。天地穹庐,好似一道绝美的韵律,久久回荡在心灵。劳罕建议斯雄,安徽这个新“八记”,就叫《皖韵八记》。其实,这新“八记”中,斯雄已经写成了两三记,只是书名叫什么,依然没有定论。听劳罕这么一说,斯雄抚掌,觉得这个书名甚好,接下来,就是斯雄孜孜不倦的工作了……疫情后的第三年,由《天柱山记》、《六尺巷记》、《“七仙女”记》、《八公山记》《王家坝记》《五禽戏记》《江淮运河记》《槐林记》集成的《皖韵八记》悄然问世。
这“八记”,依照内容,大致可分五类。一是历史类,有《六尺巷记》、《八公山记》;一是文化类,有《“七仙女”记》、《五禽戏记》;一是自然类,有《天柱山记》;一是水利类,有《江淮运河记》、《王家坝记》;一是经济类,有《槐林记》。琳琅满目,文气沛然,犹若风铃,浸染着山川之美、文化之美、社会之美,让人不禁心向神往。
(一)
山川之美,斯人珠玑。
斯雄《皖韵八记》山川之美,美在独辟蹊径。安徽山川之美,凡不胜数。江南有黄山、齐云山。江北有大别山、巢湖。更有长江和淮河在安徽滔滔奔涌。究竟要写什么,斯雄颇费踌躇,直到来到天柱山,斯雄主意才开始打定。
天柱山,在安徽潜山县。随着当地经济社会的加快发展,如今已经县改市了。论名气,天柱山不如黄山、九华山。论美誉度,黄九二山更是如日中天。为什么偏要选中天柱山来写?因为,天柱山有十分特别的地方让斯雄心动。
自古天柱山就有“南天一柱”之说,因为主峰高耸,直插云霄,故有天柱一说。这里,山林秀美,岩石皎洁,流水潺潺。有奇峰、奇松、奇石、奇水、奇洞,然而最有名的就是天柱了。念中学的时候,小伙伴就动着念头,要爬一爬这座奇山。那个时候,爬山,是一件极富挑战的事情。那个年代,复旦大学同学爬黄山的时候,路遇小平同志驻着拐杖、卷着裤腿,坐在土石上小憩。记得我们当年爬天柱山的时候,是骑自行车约莫50公里后开始的,山上的崎岖路上遇到上海交通大学的两位学友,他们是仰慕天柱山之奇,搭火车来安庆的,那时,潜山并不通火车,就更不通高铁了。正值盛夏,山上背阴泉水清澈冷厉,一位学友攀爬时一只鞋子掉到山泉之中。怪石嶙峋,只能用干草绑在脚上行走。等到傍晚下山时,他们居然在山脚下的小溪里找到了那只丢失的鞋子,可见天柱山泉流之神奇……
天柱山叙事,极其博大,这里处处是清美的山川,处处是冷艳的文化。这里,还是佛教传入中华的重要修地。历史上自汉唐到明清,文化遗迹比比皆是,山川秀美的每一处,几乎都是博物馆。《天柱山记》的文眼居然落在“止泓”这两个字上,不得不佩服斯雄之独到眼光。
来到天柱山的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天柱,对山谷流泉摩崖石刻“止泓”二字,就没有太多的人留意。这是南宋武状元、抗金名将周虎于年应邀游天柱山,住山谷寺,为宋王朝宗室子弟、时任舒州也就是安庆知府赵希衮题写的。止,在古代被视为做人的智慧,所谓知止不殆。泓,清水深而广。
德国哲学家歌德说,“和谐就是美。”于这包罗万象、美不胜收的天柱山中,斯雄琵琶反弹,刻意写这“止泓”,于是《天柱山记》的和谐之美犹如泉水汨汨而出:流水不定,静水则宁。不定为躁,定之则止;以止为静,借静观心。由此,斯雄感概,一个人只有内心安定,才可以明心见性。安静的池塘所倒映的一切事物,好像也是静止的一样,有安定清明的心态,方能包容一切。修身如此,治国亦同理。
《皖韵八记》叙事的山川之美,用白描的手法,清丽的语言,展现了人文安徽的大美意境。
(二)
文化之美,斯人缱绻。
耕读传家,江淮大地积数千年而未迁移。都说安徽是农业大省,近些年得创新风气之先,又说是蝶变为工业大省。其实,安徽究其本真,的确是文化大省。帝王起于阡陌,将士起于陇上,文人起于塾家,文化盛事绵延千年。思想家有老子、管子,文学家有曹氏父子,不胜牧举。《皖韵八记》从六尺巷、七仙女、八公山三个视角反映皖文化之韵,笔端蘸满情愫。斯雄在《六尺巷记》、《“七仙女”记》、《八公山记》尽显安徽文化特有标示,展现安徽那洋洋洒洒、绵延不绝的文化之美,凝聚了对安徽这片土地深情的眷念。
由于老家在桐城,小的时候,常听大人说张宰相这样、张宰相那样,甚至听到私塾老先生得意地讲,桐城劳动人民的手纹,那都是“文绉绉”的。
张宰相何人?张英是也。其实清朝年间,已废宰相之说,人们对张英敬仰有加,民间以宰相视之。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。康熙年间,张英官拜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。然而隔壁家总是想多占一点地方,围墙不断外扩,家人看不惯,就给在京中为官的张英写信告状。不想,张英回信就是一首诗:“千里修书只为墙,让他三尺又何妨。长城万里今犹在,不见当年秦始皇。”隔壁家一看张英那么大的官,也不计较,而且很大度,于是也让出三尺。桐城著名的“六尺巷”由此而来。张英的肚量和格局,既是做官,更是为人。张英家训甚是严笃,所谓“读书者不贱,守田者不饥,积德者不倾,择交者不败。”张英、张廷玉、张若霭祖孙三代,皆是进士及第,成为文化之乡桐城的佳话,被无数士人学子所追捧。
斯雄在《六尺巷记》中感慨:“气魄和境界穿越时空,至今仍闪耀着光芒。”由古及今,道出了文化之美的境界。
文化之美的载体,有建筑物,更有戏曲。作为文化之乡的安徽,各地都有自己的地方戏,合肥地区有庐剧,徽州也就是现在的黄山地区有徽戏,安庆地区有黄梅戏。说安徽是戏曲之乡,一点都不为过。中国有舞台演出的中规中矩的折子戏从南宋时期的南戏开始,安徽离南宋都城临安(今杭州)很近,戏曲创作和演出之风很盛。及至近代,徽班进京,是为京剧肇始。在安徽,黄梅戏脍炙人口。众多地方戏叙事中,斯雄着力铺陈《七仙女记》,可谓独占戏魁。
黄梅戏,那是生长在田埂上的戏。唱在嘴上,长在心上,散发着村野的清香,飘荡着烟火气息。
《打猪草》《王小六打豆腐》等经典小戏,给人们带来了无比欢乐,唱出了乡愁和乡愁文化。黄梅大戏,则要数《天仙配》《女驸马》了。由于地缘的接近性,小时候,大人们任谁都会唱上一段黄梅戏,人们传唱最多的就是《天仙配》了。斯雄用《七仙女记》反映整个黄梅戏的发展与繁荣,可谓独具匠心。以小见大,以少见多。因为同著名黄梅戏演员韩再芬熟悉,所以,斯雄的《七仙女记》也注入了很多现实观照。读《七仙女记》,你以为写严凤英记,其实是天仙配。或真或戏,或实或虚,斯雄对黄梅戏的理解进入妙境。
严凤英,桐城罗岭人,生就一副百灵鸟一般的嗓子,婉转、动听、优美。就黄梅戏而言,严凤英得益于黄梅戏,也成就于黄梅戏。很难想象,没有严凤英,黄梅戏现在是什么样子。因此,斯雄这样说:“美,永远是不会过时的。严凤英和‘七仙女’,创造了一种崇高美,成为一座永恒的丰碑。余音绕梁之间,带给人们的,是无边无际的崇敬,还有无穷无尽的回味。”
唐朝诗人白居易在《与元九书》中说:“感人心者,莫先乎情,莫始乎言,莫切乎声,莫深乎义。”文化之美的崇高,在《八公山记》中,同样表现得淋漓至境,斯雄腾挪历史跨度,熟稔典故与神话传说,用感人的笔触在感动着自己的同时,让人在文化的高蹈中欣然不已。
《皖韵八记》叙事的文化之美,饱蘸情愫,从史学和美学的尺度,展现了中华文化的深厚自信。
(三)
社会之美,斯人匠心。
用通俗的话讲,大家聚在一起共同生活的场景叫社会。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就是我们孜孜以求奋斗的目标。在古人眼里,天下熙熙,天下攘攘,讲的是市场流通。水善治则利天下,讲的是民生水利。结网打渔,逐水而居,是为狩猎。在当下人眼里,各种经济的、社会的、发展的活动,都能统计到GDP里,成为财富的积累,也成为人民做成更大经济社会蛋糕憧憬美好生活的预期。在《皖韵八记》里,《王家坝记》《江淮运河记》《槐林记》,都闪耀着社会之美的光辉。
安徽山川纵横,河网密布,以淮河为分界线,安徽分为南方北方。长期以来,由于水资源时空分配不均匀,安徽北部时常缺水,容易形成干旱,对工农业生产造成诸多掣肘。而安徽南方雨水连绵,容易形成洪涝灾害,对经济社会发展带来影响。史书记载,一旦干旱发生,则赤地千里。一旦水害发生,则饿殍遍野。三年一小灾,五年一大灾,成为旧中国数千年来江淮大地人们生活的真实写照。
江水安澜,海晏河清,是华夏先民千百年来的憧憬。在新中国成立后,中国共产党领导亿万人民不断地将这种憧憬蝶变为现实。
善治国者,必善治水。新中国成立成立以来,国家不断加大水利工程建设力度,化水害为水利。在安徽,临淮岗枢纽工程、淠史杭灌溉工程、佛子岭水库、陈村水库就是载入史册、化波澜为安澜的辉煌工程,而江淮运河对水资源以多补少,从而实现皖南皖北发展共赢,是新时代一项新的史诗性工程。
如何展现这样一项新时代宏伟工程呢?斯雄先生陷入了沉思。
东汉时期的“曹操河”,对现在的大部分人来说,都很陌生。在《江淮运河记》中,斯雄执意以冷门“曹操河”为切口,展示古代中国人立志兴水利、惠民生的波澜壮阔。
在叙事方式上,斯雄把眼光聚焦在江淮运河的建设上,用典型手法揭示了当代中国治河治水的普遍规律,展示了创新和发展的人水和谐。《江淮运河记》让一个平安安徽、发展安徽跃入眼帘。
王家坝水利枢纽工程,是淮河两岸人民创造的又一项伟大治淮工程。
淮河发源于大别山,绵延千里,但由于中下游地势平坦,这个地区容易发生“肠梗阻”,泥巴凳,泥巴墙,是旧中国这里的人们真实生活的画像,明洪武帝在祭母碑文中,详细描写了淮河洪水泛滥冲毁家园,朱重八兄弟二人不得不过上颠沛流离的悲惨生活,那是淮河流域数千年来的写照。疏塞筑防,润泽民生,经过新中国七十年治淮,现在的淮河水势安澜,造福流域数亿人民,实现了人民对“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”美好生活的憧憬。
舍小家,顾大家,斯雄通过《王家坝记》展现时代精神和沿淮人民的精神面貌,并通过详尽叙事,讴歌了王家坝工程水利的伟大成就。然而,水利建设依然面临众多挑战,人水争地,桩台围水,斯雄没有刻意回避,而是通过淮河儿女的创造和创新,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,不断建设美丽的家园。从辩证的角度看,治水未有穷期,人民治淮,一直行走在大路上。
合肥叙事,要写的东西太多太多,合肥是创新之城,科技之城,GDP已过万亿,创新发展、跨越发展、转型发展的故事,道不尽也说不完。那斯雄为什么要把眼光盯在合肥辖区的一个小镇呢?
同样由于安徽河汊密布,自古以来捕鱼业兴盛不已。中国五大淡水湖之一的巢湖岸边,有一个中外闻名的小镇名曰槐林。过去,这里编织渔网,只是给当地渔民用。现在,编织渔网,是供应全世界各地渔民用。长江沿岸实施十年禁捕,这里的渔网只能为其他非禁捕地区湖畔作业或者供应给远洋渔业,市场之旺,为当下之盛景。一村一品,一镇一业,为乡村产业振兴打造了一个良好的范式。新业态、一二三产融合、电商和国际贸易,不断创新,不断转变发展方式,让这个小镇风风火火。
斯雄独选这个小镇作为《皖韵八记》中“皖美”现代化圭臬来写,因为这个小镇太特别了,一个中国乡野小镇,竟因为渔网而名噪天下!铿锵的脚步,合肥坚定地走在现代化的道路上,而这个小镇,就是合肥跨越发展的一个生动背书。
《诗经\u雅》说,“盖有非常之功,必待非常之人。”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期,抗击新冠疫情是我们面临的一个新的挑战。《五禽戏记》从抗疫故事写起,华佗的五禽戏在当代安徽奏响新时代的华章,在强健人民体魄的同时,有效地抗击了疫情,治愈了病痛,从而为《皖韵八记》铺叙了广阔的“福斯塔福斯”背景。斯雄感叹,众志成城之下,没有过不去的坎儿。期盼山河无恙、烟火如常的生活,正是当下千千万万人简单而朴素的想法:早日战胜疫情,拥抱春暖花开。
《皖韵八记》叙事的社会之美,流动着发展的旋律,澎湃着发展的动力,绚丽着创新的光芒。
因工作需要,斯雄在安徽工作多年后远赴吉林工作,但他对安徽的深情,对“皖美”的依恋与日俱增,他的新着《皖韵八记》就是这份情愫的最好信物。离开安徽之际,斯雄又想起了《再见了大别山》。“轻风牵衣袖,一步一回头。山山岭岭唤我回,一石一草把我留。啊,再看一眼大别山,万般情思胸中收。”幽美、依恋的皖韵,就是斯雄不舍昼夜的心声。
浩渺行无极,扬帆但信风。
雅送斯雄赴吉林,我写下了长短句:枫叶梧桐交相映,雨绵绵,深秋彻。桃花潭水唱晚留,罍巷空留声幽噎。年年岁岁,爱恋如潮,江淮动天阙。琅琊风节无由寐,御街前,先成泪。心游万仞残灯灭,愿荐枕席滋味。兰舟催发,遥望长白,怎堪黄梅醉?权以这首《御街行\u5e90州怀旧》作为对《皖韵八记》的一个垫音。
审签:郑少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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