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第36个教师节，不过，项发权的教龄比这还要多一年。执教第37年，他只教两个孩子了。新学期开始，在安徽六安的霍山县磨子潭镇金岩教学点，只有两名学生，项发权是唯一的老师，也是唯一的校长、保育员、炊事员。在大别山里，他陪伴的学生已经换了三代人，面对新一代小娃娃的时候，给了项发权坚守深山的动力，“一想到娃娃们要去20公里外上学，这么小就要住校，太吃苦了啊”。
今年秋季开学，教室里只有项发权和两个孩子。受访者供图
一人担起三十五节课
今年58岁的老教师项发权一周要上三十五节课。但若问起项老师具体教哪一门，他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答上来——毕竟，他什么都会教，什么都得教。
上午四节课，下午三节课。在这里，老师的课间十分钟似乎比学生的还宝贵。下一个40分钟，项发权又要立刻切换到另一门课。他说，那没办法，“毕竟这个教学点只有我一个老师”。
项发权是孩子们的全科老师。受访者供图
年秋季开学，来金岩教学点报到的就只有两名学生了。大一点的读三年级，小一点的经过了一年学前班，今年刚刚上学。上个世纪在农村地区民办教师、队办教师中最为流行的“复式班”教学方式，金岩教学点因为学生数量太少，一直沿用至今。在这里，不同年级的学生被安排在同一间教室上课。眼下，只有3个人的教室看似空旷，但黑板上却很拥挤，项发权上课时总是把黑板一分为二，一边写着拼音，另一边是满满的汉字板书。
最近一两年，对项发权来说，只有音乐、美术，以及三年级的英语课相对轻松一些。金岩教学点不大，但是配套设施相对齐全，三间平房中，有一间是安装了电脑、电子屏幕等设备的多媒体教室。有时候，项发权会安顿好多媒体教室中的孩子，再回到普通教室给另一个孩子上课。人在一室，心却在两边，“两边都得照看到，没在视野范围内的总惦记着”。
唯一的教师已“兼职”十年
项发权在金岩教学点已经任职37年了。年，项发权高中毕业，家乡深处大别山腹地，同龄人大多主动走出大山，“大家基本上都会选择学一门手艺，当个木匠，或者去学医。”在项发权还没拿定主意的时候，村干部先一步找到了他，“说村里学校缺少老师，问我愿不愿意去教孩子”。
许多年前的金岩小学师生。受访者供图
回望过去的三十多年，项发权说，自己当老师最初只是想“试试看”，却没想到，一“试”就过去了大半辈子。那时的金岩教学点还是一所完小，“当时的小学就5个年级，我们学校有一百多名学生，被分了5个班。老师也多，后来最多的时候有6名老师。”
纵然是那个时候，项发权所教的学科也是不固定的，“教语文，也教数学。哪个学科缺老师，我就去补上这个空缺。”
回忆三十多年前的过往，项发权说，“也不是没有动摇过”。上世纪九十年代，“下海”浪潮也涌到了大别山，“看到有很多人选择去外面打工、做生意，为了挣钱嘛。我的孩子当时不大，上有老下有小，也没有解决教师的编制问题，自己的收入有限，想过为了家庭出去闯荡”。
但孩子们谁来教呢？随着学校的教师越来越少，对于这个问题，项发权给不出答案。
曾经很热闹的金岩小学。受访者供图
项发权最终没有离开，但这改变不了同事们的选择，也无法阻挡另一些同事因为年老而退休。直到年，学校只剩下了项发权一位老师和十五名学生。也是从这一年，项发权开始“身兼数职”，一面当着孩子们的各科老师、班主任和校长，一面又是门卫、炊事员，以及学前班孩子们的保育员。
学生少，同事也不多，但项发权鲜有孤独感。上课时，孩子们需要全程守护，等到孩子们回家了，项发权又成了学校的教务主任，填写着各种表格和材料。忙不过来的时候，就请妻子去学校帮忙。学校院落的三间平房里，项发权一刻也停不下来，“总想着自己责任很大，也就愈发觉得闲不下来”。
只要需要我就会继续在这里
既然这么吃力辛苦，为什么还要坚守在这一个小小的教学点？项发权说距离金岩教学点最近的镇中心学校是座完小，可以住校，也设有初中，“但那里太远了，离我们这里得有20多公里。”
教学37年，项发权陪伴村中孩子走过了3代人。高中毕业初来学校，教的都是比自己稍小一些的弟弟妹妹；往后十几、二十年，学生与家里的孩子几乎一个年纪；当项发权成了年过半百的老教师，讲台下的学生好像都变成了自己的孙子孙女。
教师这个职业或许注定是这样，老师们随时光逐渐老去，面对的孩子却是永远青春年少。项发权觉得，随着自己与孩子们的年龄差距越来越大，自己的心也一年比一年柔软坚毅了起来。“一想到娃娃们要去20公里外上学，这么小就要住校，太吃苦了啊。”山里的孩子多是留守儿童，父母在外打工，孩子们的性格也更加敏感脆弱，让他们早早独立生活、适应远离家庭的日子真的好吗？想到这些，项发权说他不忍心。
过了三年级之后，孩子们就会去镇上学习了。受访者供图
“一般过了三年级，孩子们才会从教学点转到镇上的中心学校。一方面是因为三年级以上的教学科目更多，我一个人顾不过来。再有就是孩子们也都长大一些了，相对会容易适应新的环境。”但在这之前，项发权说还是希望多陪陪孩子们。
今年58岁的项发权再有两年就要退休了，“现在教学点这个稍大点的孩子明年就要去新学校了，教学点估计就只剩下一个小不点儿，也有可能明年还会收两个学前班的孩子。”
不过，提起两年后即将到来的退休，项发权依然说，“只要有需要，我就会继续在这里”。
新京报记者田杰雄
编辑张树婧校对李世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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